(艺术类2)
祝玉成牙畫
康熙初,杭州有祝玉成號培之者,年八十餘,畫事入微。嘗於牙牌施繪事,牌長一寸五分,闊一寸,一面畫虬髯下海,其中虬髯公李靖、紅拂、虬髯公夫人、奴十人、婢十人、箱籠二十,楚楚排列,鬚眉畢具。上寫曲一齣,筆畫分明。一面畫二十小兒,種種游戲悉備,中有一小兒放風箏,其線若有數十丈之勢,高空紙鳶亦可辨焉,然筆墨所占,特十之三四耳。
顧雪坡徐鐵山畫竹馬
顧雪坡、徐鐵山與王石谷同畫山水,後石谷從王煙客、王元照游,得見宋、元真蹟,畫法日進。雪坡、鐵山度不能勝,遂一去而畫竹,一去而畫馬。兩人所造,亦臻絕詣,前人自命不凡,恥居第二手,不獨惲壽平也。
毘陵惲氏多畫師
畫家之四王,三太倉,一常熟,非出自一族也。毘陵惲氏,則以一族而多畫。壽平名格,取法於本初。本初,字道生,更名向,號香山老人,明崇禎時之孝廉方正,善畫,入宋、元作者之室。其羣從子孫多工畫。馨生,字德彥,工山水、花卉。標,字樞亭,工花卉、禽魚。源濬,字哲長,號鐵蕭老人;源景,字希述,亦竝以畫稱.源濬妹,為無錫鄒小山尚書一桂妻,山水平遠,風韻天然.小山以繪事直內廷,人謂其得力於門為閣也.源濬女裹娥,字紉蘭,善花果.鍾嶐女冰,頗著稱於時.洎三門 為秀外,凡得五人,世因稱之為「五惲」.
惲壽平為南田三絕
惲格,字壽平,晚號南田老人。少時流離瑣尾,當十餘歲時,隨父遜庵崎嶇閩、浙間,而相失,為某軍帥所獲。帥愛其聰穎,欲子之,遜庵偵知南田在某所,屬杭州靈隱寺僧善言誘接,謂此子慧根極深,惜福薄壽促,宜令出家,即日祝髮留寺中。帥妻故佞佛,泣而去。及長,以父兄嘗仕明,不應舉,惟攻古文詞。其於畫,天性也。山水學王濛。既與常熟王翬交,曰:「君獨步矣,吾不為第二手也。」遂兼用徐熙、黃荃法,作花鳥,自為題識書之,世稱「南田三絕」。商邱宋尚書犖嘗語人曰:「南田畫,吾暗中摸索即能辨之。世多贋作,其至處必不可贋也。」嘗有人見其白描山水數幅,款書惲格,幅題小詩,輕圓妙潤,乃早年筆也。
壽平性落拓,遇知己,或匝月為之點染,非其人,視百金猶土芥,不市一花片也。所居甌香館,與倡酬者,皆一時名士。
高且園指畫
指頭畫,始於明,至漢軍高且園侍郎其佩而窮極其妙,花木、鳥獸、人物、山水,奇情異趣,信手而得。其述畫詩云:「吾畫以吾手,甲肉掌背俱。手落尚無物,物成手卻無。人甫具兩睫,便見雙瞳珠。情性本萬殊,所事因相符。貴之料弗慕,賤之寧受呼。易老在用智,不老緣其愚。於我畫可見,非我手可摹。」
且園初亦以筆畫,苦於酬應,乃改而為指畫,自名之曰指頭生活。曾於巨幀作海水圖,駭波立浪,雄壯若有衝激聲,上空半尺許,寫兩飛鶴,遠望之,宛如海角天涯也。
李西池畫山水
李西池,名華國,康熙初之武探花也。既及第,即引疾歸。工山水,名於時,殆所謂將軍不好武者耶?
黑壽畫山水
滿洲黑壽高尚不仕,樂與江、浙文士遊,有「滿洲高士」之稱。善畫山水,學董文敏。
毛西河畫竹梅
毛西河《看竹圖》,為疏竹數竿,隨風欲動,一科頭寬袍者,手執團扇對坐,神氣奕奕。西河自題詩云:「長向吳中擬卜隣,王家樓子竹溪濱。練裙葛帶尋常見,錯認平原是繡人。」施愚山題云:「篔簹谷口遠難尋,檻外森森自一林。名有笛材誰解取,為君清夜作龍吟。」倪燦題云:「十年歸夢寄西風,長水溪邊學釣翁。覓得篔簹千萬畝,攜將書卷過江東。」尤西堂題云:「林子原饒林下風,夏生妙畫興相同。朅來攜向長安道,吹破紅塵十丈空。」僧大汕所題為詞,調寄《一斛珠》云:「冰綃霞縠,圖來膩粉如堪掬。湘皐一片浮煙綠。抗首清流,髣髴瞻淇澳。」西河文章,世人皆知,畫則流傳絕少。工畫梅,嘗為姚士重作梅,枝萼不多,而書味撲人眉宇。
禹之鼎畫山水人物
禹之鼎,字尚吉,興化人。初為李氏青衣,公事畢,竊弄筆墨,主人教其專習繪事,遂入都,以畫進。康熙時,授鴻臚寺序班,非其志也。歸里,所製山水、人物,細碎處瘦而不纖,揮灑處濃而不濁,間有小品,亦精緻可愛。
諸君簡畫且忘手
杭之中城,稍東曰豐樂橋,橋稍東曰古橘園,宋之橘苑也。苑廢久,種橘已盡,康熙時,惟有古銀杏二株,盤輸扶疏,殆即宋苑物。園有主,為諸君簡。君簡少好畫,又學篆刻,模何震、陳琮,用刀時見古法,然不甚自貴愛,獨深愛畫。嘗自稱其父博學游藝,尤耆翰墨,與華亭董宗伯其昌、趙文學左為密交。自其為童子時,旁侍,觀其用筆,揮寫入妙。蒼秀淡沲,董稱最工,空濛蕭瑟,趙為之冠。董、趙分閒,互相放寫,終不能自掩其真也。君簡既好畫,日取董、趙畫及諸家所作玩之,久而融然,化裁臻微。毛元舒嘗問君簡曰:「君之畫,法誰氏?」君簡笑曰:「吾且忘吾手,安知誰法!」毛聞而惝然,不復知所問矣。
吳逸泉畫有天機
畫之以氣勝者豪健,或少渾融;以韻勝者秀逸,或欠沈著。若兼二者而有之,超軼古人矣,此惟吳楙能之。楙,字朝英,別字逸泉,居無錫閭江,工畫,世無知之者。同邑王邦采一見,即為之延譽,自是遂大聞於時。嘗與客泛舟笠澤湖,舉首四望,則晴雲晻靄,景象萬千,久之,幻作叢竹狀,枝葉紛披,扶疏偃蓋,異之。遂呼酒大醉,命童子磨墨汁數升,潑墨作《奪雲圖》,頃刻數紙,淋漓盡態,一座皆驚賞。而逸泉亦自謂天機所到,直奪化工。正如右軍《蘭亭》,令他日重為之,終無以及也。
覆千為王麓臺代筆
僧覆千,俗家平湖,善山水。遊京師,見知於聖祖,詔令師王麓臺,遂為其代筆。後居萬壽寺,御書「棲心樹」三字以賜之。
周崑來畫龍
周璕,字崑來,江寧人,善丹青。康熙時,以畫龍著名,洗染雲霧,幾至百徧。嘗遊武昌,以所畫張於黃鶴樓,標其價曰銀一百兩。臬司某登樓見之,賞玩不置,曰:「誠須一百兩。」崑來即卷而贈之。曰:「某非必欲得百金也,聊以覘世眼耳。公能識之,是某之知己也,當為知己贈。」由是遂知名。
嚴蓀友精畫鳳
無錫嚴蓀友官允繩孫之《秋水集》詩文,與朱竹垞、潘次耕輩齊名。書法亦入晉、唐之室。善繪山水、仙佛、花木、蟲魚,靡不曲肖。尤精畫鳳,翔舞竦峙,五色射目,觀者歎美,以為古畫家所無。
王秋山工凡手畫
五秋山工工凡手畫,凡人物、樓臺、山水、花木,皆能於紙上用指甲及細針工凡手出,設色濃淡,布境淺深,悉取法於古名畫也。工凡手,音拱。
焦秉貞仿西洋畫
國人之得見西洋畫,始於明末,蓋義大利人利瑪竇攜有耶教之天主諸像以至也。其像為一婦人抱一小兒,神氣圓滿,彩色鮮麗。利嘗曰:「華人僅能畫陽面,故無凹凸。吾國兼畫陰陽,故四面皆圓滿也。」良以正面明而側面暗,染暗處稍黑,斯正面明者,顯而凸矣。焦秉貞得其意而變通之。秉貞,濟寧人,官欽天監五官正,工畫人物,其位置之自近而遠,由大而小,不爽毫末,不知者輒疑為歐人所繢也。
吳漁山以西法畫山水
墨井道人吳漁山,與王石谷齊名,皆籍常熟,相友善。嘗借石谷所橅大癡畫不還,石谷遂與絕交。
漁山久奉耶教,嘗曰:「年垂五十,學道於三巴,眠食第二層樓上,觀海潮度日,憶五十年看雲塵世,較此物外觀潮,未覺今是昨非,亦不知海與世孰險孰危。索筆圖出,具道眼者必有以教我。」
漁山嘗再至歐羅巴,晚年作畫,雖好用西法,畫中時有雲氣,緜渺淩虛。然又嘗曰:「我之畫,不取形似,不落窠臼,謂之神逸。歐人全以陰陽向背形似窠臼上用功夫。即款識,我之題上,彼之識下,用筆亦不相同。」
解仲長善寫真畫
解易,字仲長,武進馬鞍墩人.工寫真.好事者延致其家,輒相對,竟日清談.亦喜飲,少飲輒醉,醉則蒙頭臥,或繞屋行吟.積數日,忽大呼,趣具縑素,頃刻立就,出而懸之以示人.或且掩其半面,其親知相識之過者,即能指其名也.仲長之言曰:「吾每見寫真者必盛冠服,張拱莊坐,畫者舌 也筆和墨,旁睨而髣髴焉.其索之愈工,去之愈遠.吾則不然,接之謦欬以觀其形,投之喜怒嬉戲以觀其神,得之矣.然不敢耗氣,吾倚如槁梧,植如橛株,非譽巧拙,不以搖其樞,神凝形釋,與彼為一,然後縱吾筆而從之,以天合天,故其神全,宜畫者之莫吾若也.」
華胥為龔蘅圃寫僧裝小影
金匱華胥嘗為仁和龔蘅圃御史翔麟寫僧裝小影,侍以雙女,一拈花。一奉梵書,取《心經》色空二語,曰雙是。戲題絕句云:「一雙天女玉差肩,卑鉢羅花貝葉篇。若使香門盡如此,丁年儂亦願逃禪。」
李復堂畫筆工絕
李復堂,名鱓,興化人。康熙辛卯舉人,供奉內廷,後為滕縣令。畫筆工絕,花鳥學林良,縱橫馳騁,不拘繩墨,而多得天趣。嘗作《五松圖》,題云:「予以直者比之大臣,禿者比之名將,一側一臥,似蛟似龍,蒲團之松,或仙或佛,爰作長歌紀之。」鄭板橋詩云:「兩革科名一貶官,蕭蕭華髮鏡中寒。回頭痛哭仁皇帝,長把靈和柳色看。」即指復堂也。
朱涵齋指畫
副都統朱涵齋倫翰,康熙壬辰武進士。年四歲時,以煤塗壁,肖人鬼鳥獸狀,見者驚詫。一日,攀煤車取煤,壓傷右手中指。治痊,則此甲獨厚而銳,有微凹,能容墨,遂以指代筆。
韓蝶齋手散畫資
韓李思,號蝶齋,芷江人。貌豐偉,性骯髒,睥睨一切。尤嗜酒,無時不醉,衣履多質之酒家。長於畫,潑墨作游龍,煙雲拏攫滿紙,具生動狀。偶寫山水、樹石,則皴染工緻,平遠濃秀,各得其致。所得畫資,率緣手散去。嘗為僧寫佛像,得錢三萬。逾月,僧促之,輒碎其紙,典衣以償僧錢。
劉斐章畫用西洋法
劉璸,字斐章,衡陽人。畫宗宋、元,山水、人物、翎毛、花卉,皆生氣盎然。嘗以西洋法為湖南巡撫王之樞作牙籤萬軸圖,其籤隆起,之樞時以手捫之。年七十,居山中,有塵外想。一日,與友人訣,無疾而逝。
阿爾稗畫虎獅
當大兵下江南時,都統譚泰曾射江寧太平門,洞其扉。後坐事誅。其孫阿爾稗,幼育溧陽史文靖公貽直家,精繪事,以畫虎著名,賞鑒家寶之,以比僧繇之龍。又嘗繪《西域貢獅圖》。
身本畫龍
身本,錢塘人,因不知身所自出,故以身為姓,而名本。博雅工詩,善繪事,畫龍尤奇,其染雲,非一 年不可。李衞為浙閩總督時,招之,不見,以大案入其名,械至閩。李問曰:「先生亦至此乎?來何晚!」遂開釋,款禮之。閱一載,為畫一龍焉。
身一生止畫五龍,家傳二;入閩時,司獄某待之善,贈一;有陝西富平董清江名志敬者,遊其門下,得一。清江好遊山水,高雅絕俗,工詩,亦善繪,每遊,必以身之龍自隨。一日,至長安,長安有名手某者,邀至家,看其得意之畫,累看無可否,最後出所畫龍,董視之,亦不言。某嗔曰:「此龍亦不當意耶?」董曰:「君之龍,葉公龍也。吾有身先生所畫龍,乃真龍,今在行篋。然吾迫欲行,公亦不能久視,烹茶一大甌,懸軸,待吾飲盡,即卷之而去矣。」遂令釘卷釘,開篋,展未半,同坐者驚,某大叫,贊不容口。董持茶盃謂之曰:「公之龍,其身匾,身之龍,其身圓,殆欲飛去矣。」飲茶畢,遂卷之而去。
年允恭畫枇杷
年允恭侍郎希堯,為羹堯兄,工繪事。嘗為青巖和尚畫枇杷一枝、鸜鵒四,枇杷以石綠為葉,白粉為果,赭染其半,一鸜鵒立於枝上,向下而鳴,三鸜鵒相鬬,攪成一團,生動潤潔。
黃癭瓢為閩之老畫師
黃慎,號癭瓢,閩之老畫師也。幼讀父書,長侍母,無以為生,遂學畫。母含淚語曰:「兒為是,良非得已。然吾聞此事,非薰習詩書,有士夫氣韻,則成畫工耳。」慎聞言,乃愈益自愛。方十八九歲時,寄居蕭寺,以晝為畫,夜無所得燭,從佛鐙光隙讀書,母聞之喜,時雖年少,與遊者多聞人。慎復工詩,善草書。出游豫章,歷吳、越、維揚,人爭客之,得其片縑尺楮者,皆奉為瓌寶。母垂老,不欲遠離,乃偕以來,時雍正丁未也。庚戌,始歸閩。
惲清於善寫生畫
惲冰,字清於,鍾嶐之女,南田族元孫女,世或誤為南田女者,非也。冰寫生,芊眠蘊藉,用粉精絕,迎日花朵,俱有光。作已,輒題小詩。乾隆初,尹文端公繼善曾以進呈孝聖后,高宗見而賞之,題詩嘉獎,聲譽大起。夫為毛鴻調,不應舉,築小樓,伉儷居之,以吟詩作畫老焉。臨川李穆堂侍郎紱贈詩二首云:「黃筌妙筆吟花鳥,不用徐熙落墨花。忽地展圖識佳製,寫生生氣更橫斜。」「畫家今日重南田,閨秀猶誇得祖傳。共道花王勝姚魏,沉香亭畔最嬋娟。」
馬江香授人以畫之指法
馬江香,名荃,常熟人,畫師扶曦之女也。習於庭訓,乃亦善畫。早寡,以苦節聞。晚歲名益高,四方以縑素兼金求畫者,幾無月無之。常蓄婢數人,悉令調鉛殺粉。而常熟多貴游士女,皆求授指法。時惲清於畫以沒骨名,而江香以勾染名,江南人謂之雙絕。
李蘭齋賣畫
李子隆,字蘭齋,乾隆初之芷江人。耽筆墨,喜畫拐仙,山水、翎毛猶其餘事。家故貧,口不言錢,囊空,即洒墨數幅,命小童攜至街頭賣之。嘗自誦唐伯虎詩云:「閒來寫幅丹青賣,不用人間作櫱錢。」
趙難涸寫竹石
趙泉,字難涸,乾隆初之當塗老明經也。家貧,年七十,三子相繼夭,一孫病瘓。生平博學工詩,寫竹石,疏宕有奇氣。市人弗喜,或乘其窮,擲錙銖而草芥拾之,輒拳筆刺天而歎曰:「嗟夫!奈何貴米顛、富倪迂而坑趙泉哉?」時或酒後激昂,裂紙畀火,罵錢奴為豕蝨,叱腐儒為溷鼠。喜之者輒苦其狂,而難涸亦不屑也。
吳身三善貌人
無錫吳省曾,字身三,善貌人。行篋中畫稿如梵夾,皆乾隆時之士大夫也,袁子才嘗見而擷之。不相識則已,有相識者,紙上可呼其人。嘗為子才作《隨園雅集圖》,圖中人最老者為沈文愨公德潛,年九十餘,最少者為陳熙,年十七,隨其老少,謦咳宛然。其用筆如勇將追敵,不獲不休,又如神巫招亡,專攝魂魄,踔絕之能,生與性俱。弟子數十,皆莫能及。為人樸而靜,短小,面多瘢,鄉音喃喃,不伐其技,人多昵之。
劉以賢畫僵尸
杭州劉以賢善寫真,其鄰有一子一父而居室者,父死,子外出買棺,囑鄰人代延以賢,為父傳形。以賢入其室,虛無人焉,意尸必在樓,乃躡梯以登。就牀坐,抽筆欲畫,尸忽蹶然起。以賢知為走尸,不動,尸亦不動,但閉目張口,翕翕然眉撐肉皺而已。以賢念身走則尸必追,不如竟畫。乃取筆申紙,依尸樣描摹,臂動指運,尸亦如之。以賢大呼,無應者。俄而子上樓,見尸起,驚仆。又一鄰人上樓,亦驚而墮樓。以賢大窘,強忍待之。俄而舁棺者來,以賢徐憶尸畏帚,乃呼曰:「汝等持帚來。」舁棺者心知有走尸之事,持帚上樓,拂之倒,乃取薑湯灌醒仆者,而納尸入棺。
羅兩峯畫鬼趣圖
揚州羅兩峯布衣聘為杭州金壽門弟子,能畫,尤工梅。生有異稟,目見鬼物,久之,成《鬼趣圖》,殊形異狀,宛然吳道子《地獄變相》,又如讀《五王》、《樓炭經》也。其寫大阿羅漢及摩訶薩各像,足與崔青蚓、陳章侯相上下。
重寧寺為高宗祝釐地,其壁有畫,為兩峯所繢,蓋兩淮鹺商出數百金延其所作者也。
邊壽民畫蘆雁
邊壽民,字頤公,淮安人,善潑墨寫蘆雁,有聲於江淮。嘗語其友人王孟亭曰:「我以畫為活,今年六十,老將至矣。為置一篋,外圓內方,虛其腹,封而竅之,及吾手能為時,得佳者,入竅而實之,以備吾老,名弆篋。」孟亭為文記之。
僧靜峯善畫
滬城鐸庵僧漏雲,號靜峯,漢軍人,大將軍年羹堯孫也。乾隆時,自浙西飛錫來此。在庵,與客談畫,不涉時事。善畫禽魚、花卉,有徐熙筆意,山水清微淡遠,自成一家。間作詩詞,亦無俗韻。居四十年,始他去。
奚鐵生畫為逸品
奚鐵生,名岡。善畫山水,出入元四家,多水墨,清越秀潤,為逸品。間作寫意花卉,亦秀絕。詩畫俱清曠。性高而僻。嘗自定潤格,榜於門,索畫者如其價,以金及絹素投之,為籍記次歲月先後以為之。求者益眾,積三五年不畫,亦不啟緘也。後自造紙,曰古雪齋紙,畫烟,潤墨如溼,易退,晚年非此不畫也。
周庶常凱嘗以畫求見,屬人先容,見於其齋,曰冬花盦。身短髮禿,微有髭,面酡黃如瓜。當窗置大几,羅列書畫,自製一高足椅以就几。至則拱手為禮復踞椅坐。與論畫理,評周之畫曰:「士夫氣太重。」周因曰:「先生所造紙易退,不為五百年後計乎?」笑曰:「宋元畫絕少,所存者名耳,余懼無以厭名也。」語畢,送出齋,即返。周心懟之,人曰:「以君庶常能畫,有加禮矣。平日客至,固不迎送也。」
奚鐵生閉門作畫
奚鐵生作畫,有時閉門,居一室,寢饋以之,雖家人不得見,但聞瑟瑟磨墨聲。畫不愜意,即於紙背臨古人書,易他紙重繢之。竟一月,乃出,謂家人曰:「足飽爾等兩月飯矣。」遂出遊。所交梁山舟學士及汪、孫、許諸收藏家,至則埽榻以待,取古人書畫為之審定題跋,或游湖山,賦詩自娛,興盡始返。
周松泉私仿奚鐵生畫
周乾,號松泉,錢塘布衣。私倣奚鐵生畫,奚見之,不能辨,曰:「何不自署款?」曰:「署丈名,多得錢。」奚遂教之,自是名益著。嘗於齋壁畫《松泉圖》,多名人題詠。
金冬心畫梅竹
錢塘金農畫梅竹,蒼勁絕俗,長幅矮卷,日可竟十數。晚又畫佛。有見其畫竹之自題曰:「淩霜雪,節獨完。我與君,共歲寒。」農,字冬心。
童二樹畫梅
山陰童二樹布衣鈺善畫梅,畫成,輒題一詩,詩亦佳,故有「萬樹梅花萬首詩」之句,可稱二絕。
童二樹畫貓
童二樹善畫墨貓而不輕繪,蓋二樹迷信甚重,必於端午午時始畫,謂此時所畫可辟鼠也。
王梅卿畫梅
長洲陳竹士繼室王梅卿。山陰人,工詩善繪,臥室懸一聯,曰:「幾生修得到,何可一日無。」竹士前室金纖纖有《瘦吟樓詩》,尚未付梓,梅卿乃并其自著《問花樓集》,同時印行。
梅卿曾畫錦葵石榴一箑,點染秀澹,而畫梅尤多。後擬繪士女百幅,尚未就,而病,尋即逝矣。
蕭尺木畫山水人物
蕪湖蕭雲從,字尺木,工畫山水、人物,具有北宋人遺軌。閉門著述,品格亦高峻。乾隆甲午,四庫全書館進尺木所畫《離騷圖》,高宗命館臣為補《天問》以下,蓋尺木所未圖也。又題其山水長卷詩云:「四庫呈覽《離騷圖》,始識雲從其人也。羣稱國初善畫人,二王 【 翬、原祁】 惲 【 壽平】 黃 【 鼎】 伯仲者。二王惲黃手多,石渠所藏屢吟把。蕭則石渠無一藏,侍臣因獻其所寫。」詩凡二十六句。
自尺木畫邀宸賞,江南大吏好事者遂訪其蕭家巷老屋,遺阯猶存。其所著《易存》、《杜律細》若干卷,亦收《四庫》存目中,惜後人僅一擔水夫,老病不足自活。
湯鵬揉鐵作畫
蕪湖鐵工湯鵬,能揉鐵作畫,朱竹君詩所謂「近來剛要柔能化,別樣枝頭壁上春」也。凡花竹、蟲鳥、山水屏幛,曲盡生致。其巨幅,必積歲月始成,世不多見,見者皆徑尺小景。好事者爭購之,範以木,懸諸壁,或合四面以成一鐙,亦名鐵鐙。每幅輒直數金,且不易得。湯既歿,他工間仿為之,終不能逮,蓋鑪錘之巧,前後所無也。
張董世以繪畫供奉內廷
乾隆丙寅,聖駕巡幸五臺山,迴鑾至鎮海寺,積雪在林,天然畫意,因命侍臣張閣學若靄寫之為圖。及庚午,又命若靄兄閣學若澄圖鎮海寺雪景,御筆題詩其上,有「傳語示其弟,堅頫蹤可師」之句。辛巳西巡,嘗命尚書董文恪公邦達即景圖繪雪山。越十餘年,文恪子文恭公誥隨扈,復奉旨寫雪山圖進呈,上補題文恪畫云:「辛巳西巡攜侍臣,雪山即景寫嶙峋。今來積玉仍千嶂,圖上之人作古人。」又題文恭進冊云:「枚氏臯隨蹕,雪山因命圖。霽情宛可挹,家法未全殊。」
鄭板橋畫石
八大山人弟子萬 ,能畫一筆石,而石之凹凸淺深,曲折肥瘦,無不畢具.鄭板橋嘗學之,一晨得十二幅。蓋運筆之妙,在平時打點,閒中試弄,非率意為也。石中亦須作數筆皴,或在石頭,或在石腰,或在石足。
傅凱亭工指畫
傅雯,字凱亭,閭陽布衣。工指畫,取法於高且園侍郎。鄭板橋嘗為作詩云:「長作諸王座上賓,依然委巷一窮民。年年賣畫春風冷,凍手胭脂染不勻。」
京師廣安門內慈仁寺,乃古雙松寺遺阯,明代改建者也。其廂懸《勝果妙因圖》,乾隆丙午夏,凱亭奉勅以指繪之。圖中諸佛及羅漢像最小者,猶與人相等。屋凡三楹,圖之廣狹稱是。
蘇廷煜工指畫
吳郡蘇廷煜,乾隆時人。工指畫,每以巨擘為大筆,食指、中指為中筆,無名、小指為細筆,相其機宜,運以神氣,高古之致,超出恆蹊。
諸某指畫漁翁圖
吳人諸某,以指蘸水墨,作《漁翁圖》,鬚眉蒼古,真有江湖散人趣。而濃柳垂陰,微波生浪,釣竿漁具,草笠烟簑,色色精巧。使俗手為之,恐鼠鬚細筆,未必若此生動也。
羅雪谷指畫
羊城羅雪谷能作指畫,惟作畫時,須於指甲中藏棉花少許。
張水屋畫簡而又簡
山右張水屋能畫,牧通州時,榜楹聯於門曰:「楊柳江城臨畫稿,梅花官閣寄詩魂。」風趣可想。改七薌嘗云:「水屋畫簡而又簡,似查梅壑。」張船山送其之任簡州詩云:「驢背逢人笑不休,到無蟹處作監州。憑君畫盡奇山水,莫負天教劍外游。」
三朱畫詩龕圖
法時帆祭酒式善有《詩龕圖》,三朱所作也。三朱者,一青上,一素人,一野雲。青上繢太湖石,竹樹、亭榭乃素人、野雲所分寫也。
十六畫人
乾、嘉承平之際,風雅鼎盛,士大夫文酒之暇,嫻習畫事,時一為之。法時帆嘗作十六畫人歌,曰朱鶴年野雲,曰湯貽汾雨生,曰朱文新滌齋,曰楊湛思琴山,曰吳大冀雲海,曰屠倬琴塢,曰馬履泰秋藥,曰顧蒓南雅,曰盛惇大甫山,曰孟覲乙麗堂,曰姚元之伯昂,曰李秉銓薌甫、秉綬芸甫兄弟,曰陳鏞綠晴,曰張問陶船山,曰陳均受笙。
沈海籌工畫
沈鶴齡,字海籌,德清新市鎮人。以慕張騫乘查入斗牛事,故自號銀查子。幼不慧,日讀書三四行,引喉咿唔,頸面盡赤,及掩卷,卒不能誦一字。惟好以片紙置書下,作繪事,貽同塾兒。畫人,人肖,畫蟲鳥,蟲鳥肖。師見之,威以夏楚,弗止也。後移家杭州,悅寫貌者陳蒼霖,遂往受業。陳故擅名久,初以為尋常弟子耳,已而漸奇之。既卒業,不敢自炫鬻,曰:「奈何奪吾師衣食耶!」間為戚友所嬲,始一為之。尤善臨摹古人仙佛鬼、士女及龍虎、鸞鶴之屬,氣韻骨法,落筆成真。或自出機軸,亦深得古人妙意。以是出藍之譽日起,益愀然不自安,去游嘉禾、姑蘇間。所至輒爭致,然不受迫促,一圖或數年不成。有欲速就者,紿之去,閉深齋中,扃其外戶,焚香瀹茗,飲饌惟所欲,多陳列名畫佳硯,其摩挲贊歎者,即奉為潤筆資,然後伺間語之。初甚艴然,既知不可出,遂留二三日,為成之而去。惟好游,稅駕之地,必窮極佳勝。衣履喜奇古,不久即棄去,更為之,故所得輒緣手盡,至老不治生產。
有金陵富人某,挾萬金至新市貿絲,耳其名,因所主者延之往,儀節頗闊略,設飯,又不具賓主禮,大怒,推案而起曰:「來,來,爾貌不敵一駿驢,顧欲畫工我耶?」又讓所主者曰;「君誤我,令筆墨數十日臭。」遂袖所畫紙,趨出。明日,富人款門謝,禮益恭,卒不顧。居間者請以多金畢繪事,笑曰:「吾安用此儻來物!雖然,留之,祇穢吾屋,姑取而頭往,身不可得也。」富人雖媿怒,卒不敢出一語,逡巡持所畫紙去,以是益厭為人畫。
乾隆甲辰,其族弟赤然令直隸之南宮,海籌欣然攜琴硯而北,時別六七年矣。洗塵掃榻,相對極歡。每飯罷,出囊中硯材磨琢之,或鼓琴一曲,翛然自遠。間為赤然佐理瑣事,事亦竟辦。會有以海籌名聞上游及鄰郡縣者,咸致書赤然,俾勸駕。海籌曰:「一富兒尚辱我,況青油幕下面孔耶!」竟不往。赤然尋移宰豐潤,豐潤饒山水,海籌時跨款段出游,遇幽奧險峻處,輒捫而登,東望遼海,西顧田盤諸山,竟日忘返。又數往京師,詣小市,覓古畫硯,亦時有所得。庚戌,赤然自大城引疾還,買屋新市,兩家相距數十武,朝夕過從,不異疇曩,語及北游,尚悠然神往。有勸其重理舊業者,曰:「少壯尚不堪,況已髮蒼蒼而視茫茫乎!」丙辰秋,右體忽不仁,臥牀久,性益卞急,時欲引刀自刺,曰:「方恨不能乘查泛天河,乃使我至此極耶!」竟鬱鬱死,時嘉慶丁巳六月八日也。
湯貞愍工畫梅
武進湯貞愍公貽汾以畫梅名,而山水尤靜細,書卷之氣盎然。家藏《紅豆村莊填詞圖》便面,貞愍自題云:「潦倒詞場六十秋,自拋紅豆種離愁。村扉一出人爭識,翠板紅牙拜白頭。」
閔貞,南昌人。幼失父母,長以能畫名,尤善寫真。然為他人寫,即肖,追寫其父母,輒不似。執藝三十年,常以自恨。一日薄暮,就肆浴,有浴者傴僂謦欬,酷類其父,匆匆未暇訊姓名,忽不見,時時就浴肆迹之。閱年餘,遇諸道,一農丈人也。強與暱而飯,極歡,貌之,以示素識其父者,皆太息以為絕肖。貞憶為兒時摶泥,被母呵而走,反擲所摶泥,泥跳塗母面,貞驚跽,奉母面,亟拭之,母面目猶約略可記憶也。偶有一嫗來乞漿,貞詫曰:「是矣。」致之樓而寫之,與父像並懸室中,朝夕饋食以為常,因自為《奉饌圖》。
顏朗如以洋布作畫
古畫多用絹,宋以後始兼用紙,明人又繼以綾,皆取其易助神采。蘇州葉調生偶以洋布極細密者,索顏朗如作墨山水。朗如言其質較絹稍澀,視宣紙則和潤,頗能發筆墨之趣,而氣韻又覺醇雅。同人咸以為新奇可喜,作詩詠之。程序伯云:「山林宜布素,盡洗華縟姿。莫嫌韤材費,煙汙得所施。頗聞波弋國,香荃成幾絲。金壺助餘馥,墨瀋含清滋。從此剡溪藤,賤作拭案資。晚窗喜展對,絡緯啼涼颸。」印印川云:「宋細唐麤辨入微,幾勞織女弄梭機。誰將卉服齊東絹,詠畫林看列布衣。」俞駿岳亦曾為調生以洋布作山水立幅,謂與筆墨相宜,語同朗如。一時妙手如貝六泉點、沈竹賓焯率喜作布本畫,蓋皆自調生一幢開其先也。
姚伯昂畫貓
姚伯昂副憲元之曾豢一黑貓,形如虎,甚愛之,且親為繪之於軸。劉少塗曾於其京邸中見之,覺神氣如生,副憲固精於繪事也。
李築夫畫筆濃密
嘉、道間,李築夫巖以畫名。初為漆工,綵繪棟宇,人物花鳥,厥狀惟肖,故得值恆倍常工。既而悔曰:「瘁我心力,僅得一日之飽,徒供傖父玩賞,烏能傳名不朽耶?吾十指自有所托。」遂改習繪事,用筆濃密,名噪一時。
金雲門畫佛像
山陰女士金雲門,名禮嬴,秀水王仲瞿繼妻也。通文史,尤善畫。其畫人物,逼似劉松年、趙千里、仇實父諸家,故嘉、道之間,海內稱女士畫為大宗。所畫佛像尤多,傳世者有《西王母降集靈臺》、《班婕妤辭輦》、《唐昌觀女仙觀玉蕊花》、《吳彩鸞寫韻》、《江采蘋作樓東賦》、《周娥皇邀醉舞》諸圖,而《建安七子圖》尤著。
鮑阿滾繢像
道光時,吳下有鮑某者,善追寫人家祖父像,一一惟肖。將落筆時,輒就地作蜣螂轉丸勢,時人呼為鮑阿滾。
梁儕石畫得生趣
順德梁元翀,字儕石。善畫,有蒼氣,無媚骨,如其人。試童子,屢北。年四十後,始決棄舉業,欲專以畫名於世,乃漸出以秀潤,晚更得生趣,皴法喜擬董文敏,而淡水遙山,更超妙。間倣黃鶴山樵,萬毛攢湊中,溼翠欲滴,論者詫為神似,然不可多得。所作小景,尤得倪高士意。疏楊枯竹,秋氣蕭然。又與黎二樵同癖。二樵以韻勝,儕石以骨勝,則兩不相掩焉。遠近索畫者踵相接,得其尺幅,珍秘之。
儕石每遇得意畫,輒自為韻語題其上,書法尤深入黃文節堂奧,故時人號之曰三絕,不獨以得其畫為喜也。
儕石嘗謂人曰:「近世畫人稍壓俚耳,即自高聲價,潤筆之多寡,視紙幅大小為差,阿堵不至,雖至好,猶袖紙以還。錢至矣,紙收矣,或三四返,五六返,僅乃得之。其間之失而補,補而又失此紙者,不知凡幾。予聞昔之人卻錢幣,不肯畫,畫復自燬,有之矣,未聞一行以市道,曾不親疏別若今日者。夫謂之市,則不得問所從來,皁役,吾兄之;商賈,吾先生之。甚或取以糊其門,圍其榻,踐蹋棄之,誰之過哉?予家貧,既不能概屏錢幣,稱高尚,而來索者卒未嘗錙銖較,有所酬,無不立應。然計終歲所入,實足備薪水而有餘,向平婚嫁亦資此。故寒士之廬,惟予畫可張,他不能致也。」
華秋岳賣畫
道光時,華秋岳喦在京賣畫,顧知者鮮。一日,有人以名人字畫求售,視之,無佳品,將返之,瞥見包畫之紙亦為畫殘,似甚佳,異而視,即己之畫也。華悵歎萬狀,遂浩然出都。
費曉樓畫仕女
烏程費曉樓,名丹旭,工畫仕女。初甚貧,在杭州城隍山設攤售畫,偶為湯貞愍所見,審非凡品。時某家方鼎盛,主人某好賓客,四方名俊,輻輳其門。湯因言費必能成名家,盍有以裁成之。某即延費至其家,月奉金若干。某家富圖籍,因得縱觀古名畫,畫日益工,某家又為延譽,於是費畫名著東南諸省。又以閒暇習為詩詞,某氏後人為裒集之,曰《依舊草堂遺稿》。
郎蘇門畫蟹
安吉郎蘇門觀察葆辰畫蟹入神品,人皆寶貴之,稱為郎蟹。其自題詩亦多佳者,有七絕二首云:「秋來不減持螫興,願學東坡守戒難。聊借硯池無數墨,寫生且作放生看。」「橙黃橘綠稻花疏,盃酒雙螯小醉餘。若使季鷹知此味,秋來應不憶鱸魚。」
招子庸畫半蟹
南海招子庸工繪事,畫蟹最佳,儼有秋水稻芒郭索橫行之致。潤有定格,酬不及格者,為之繪半面蟹,自石罅中微露半體,神采宛然如生,見者皆歎為絕筆。
文宗畫馬
文宗善畫馬,同治朝,由醇賢親王恭摹上石,神采飛舞,雄駿中含肅穆之氣。
吳讓之鬻畫
儀徵吳讓之,名廷颺,又名熙載,蚤歲以畫負盛名。入酒肆,恆不給貲,率塗抹數紙以博一醉。咸豐庚申亂後,生計日蹙,一家十數口,恆空乏無藉。其婦不賢,時以家庭細故相勃谿,至賃僧廬鬻字以為活焉。
苗沛霖畫巨石
苗沛霖工畫,方為諸生時,嘗為人畫巨石一幀,題兩絕句於其上曰:「星精耿耿列三台,謫墮人間大可哀。知己縱邀顛米拜,摩挲終屈補天才。」「位置豪家白玉欄,終嫌格調太孤寒。何如飛去投榛莽,留與將軍作虎看。」
左恭人繪孤舟入蜀圖
四川曾吟村太僕以進士觀政農部,出守章江,深得士民心。曾文正公國藩治軍安慶,招致戎幕,以勞卒於軍。其室左恭人移柩回蜀,過叉魚灘,大風,幾覆舟,恭人撫棺長號,呼天泣血,風遽止,舟竟無恙。乃自繪《孤舟入蜀圖》,海內名公鉅卿多題詠之。
瑜皇貴妃畫山水
穆宗之瑜皇貴妃能畫山水,墨筆作蘭,自題小詩,署款曰懶夢山人。孝欽后訓政時,退居一室,圖書滿架,以畫自遣而已。
項維仁不輕作畫
永嘉項維仁善畫,嗜酒,性孤僻,不樂與人交。人屬以畫,輒大怒,或且申申詈不已。其畫無師法,每當大風雨,輒飲酒極醉,破笠赤腳,登屋後山絕頂,蹲踞而遺,觀其岡巒之冥濛,雲樹之迷互,鼓掌狂叫。疾走歸,據案伸紙,奮筆直追,濡染淋漓,煙氣瀰漫。晝已,張壁間,復取斗酒賞之,且飲且注視。良久,忽大哭,立毀之,棄爐火中。他日風雨復然,卒不知其故也。
維仁平生不妄見人,溫州協守備錢大勇嗜酒,與之善者數年,終不敢乞一畫。一日,大雨,過維仁,維仁方據案畫,畫已,自起入取酒,大勇急卷畫懷之。維仁出,不得畫,知為大勇所匿,則笑曰:「君欲得吾畫,良苦,然未署款,當為補之。」大勇不許,曰:「得畫足矣,奚必署款。」又嘗具美扇,索名人書之,置維仁案而久不言。維仁顧扇美,信手作小樹數株,已見背面書,乃大怒,曰:「奈何以某書羅我!」盡塗其畫。大勇死,維仁益佗傺。有尚書督軍者,閱邊至溫州,語及維仁畫,兵備道立遣人召之。時方大雨,維仁破笠赤腳至,道降階相迎,與抗禮,維仁曰:「某,庶人耳,辱公厚召,故來,將奚役?」道以情告,陳百金几上,維仁直視曰:「某不知畫,即畫,豈用以媚大府者!」不謝,走出。道無如何,飾他人畫,署維仁名以獻,維仁畫終不可得。
楊景白畫羅漢
楊景白,名星燦,同治時人,自署偉頭陀,又稱不了頭陀。其畫專精於羅漢,美人,惟自恥以丹青覓利,囊有錢,即橐筆,雖求者以百金丐尺幅,靳不應。生平嗜鴉片煙,必俟煙盡,始稍稍為人下筆。廣州佛照樓旅店所懸羅漢四小幀,乃其極貧困時,不得已館於佛照樓,主人日供鴨腿麵一碗,清膏一兩,楊感之,乃殫精竭慮,為此生平最得意之作也。
景白常獨居一室,終日不逾門限,几席有塵,亦略不拂拭。所臥煙榻,至留一人形,蓋除身所蔽外,四圍皆積塵垢也。每繪時,窒塞窗櫺,滿室黑暗,惟漏光如掌,就光中染翰,謂非此則不工,耗目力也。時欲作一羅漢,輒覃思數日,至遺精溺,自以為苦,故不多作。佛照樓下別有《楊貴妃教白鸚鵡念多心經圖》,美人櫻唇微綻,媚眼低垂,為且誦且聆之狀,神妙不可思議,亦景白所作也。
續畫中九友
吳梅村有《畫中九友歌》,評泊丹青,揚扢風雅,洵足為繪林增色。丹徒趙季梅中翰彥修用其韻,作《續九友歌》云:「剡溪侍郎荊關流,淋漓墨障煙雲浮。放筆天外烏紗投,西溪高隱夫何求。 【 醇士】 雷州鑒賞珊瑚鉤,游心藝苑春復秋。上官白簡窮鏡鎪,金貂換酒百不憂。 【 鶴舟】 髯翁三十游皇州,宣南畫史居上頭,驅染子墨萬象收。冷齋低首歲幾周,未寒先補山羊裘。 【 少甫】 松圓後起追前修,疏篁古木摹丹邱。一僮一鶴隨扁舟,虞山茂苑長句留。 【 序伯】 秋言大筆如戈矛,蒼松巨壑師馬劉,酒人八九來深樓,傳觴作畫心悠悠。 【 秋言】 誼亭細楷如鍾繇,酒酣捉筆揩雙眸。煙霞落紙松風飂,元氣灝灝精神遒。 【 誼亭】 叔明汪子工吟謳,收拾煙墨賦宦遊。勸耕原隰聞啼鳩,長宮穩跨折角牛。 【 叔明】 鴛湖下筆煙景稠,花鳥更比林良幽。輦金索畫來瀛洲,脫巾笑傲東諸侯。 【 子祥】 阿弟生計無田疇,迂疏隱僻動見尤,撫印作畫驅窮愁。浮家江上閒於鷗,放頭爛醉萬慮休。 【 弟榮】 」此外尚有《松陵畫友》詩二十四首,續八首。江浙畫手固多,而季梅搜羅不遺餘力,以視朱竹垞之《論畫絕句》,鄭板橋之《畫人詩》,其賅博不啻倍蓰矣。
孝欽后畫觀音像
孝欽后所畫宮體觀音像,軸長五尺六寸,絹本,像高二尺一寸,硃綠隱隱疊起,衣褶間描以金粉。像之上有梵文四字,於中鈐印一,文曰「慈禧御筆」。
孝欽后畫葡萄
孝欽后喜作畫,而不能工。畫蘭竹,寥寥數筆而已,然設色布格,必苦心經營。畫何種花,即擣何種花汁以為色。其得意者,莫若葡萄。蓋葡萄惟數大圈,隨手可成,藤蔓屈曲,如蛇如蚓,信筆所之,易於神似。或謂孝欽喜飲葡萄酒,因而推愛葡萄,暇必畫一紙以自遣也。
孝欽后畫有代筆
孝欽后萬幾之暇,輒畫扇及立幅以賜大臣,患不能給,乃覓代筆二人,一為歸安姚彥侍方伯之嫂,一為雲南繆中書嘉玉之妹。二人孀居也。月予三十金,然在內均有使費,恆患不給於用,某親王為設法津貼,又畫扇寄售廠肆,索潤資極昂,一箑至二金有奇。
嘉玉之妹名嘉蕙,字素筠。通書史,善篆隸書,尤工畫。歸陳氏,蚤孀。光緒己丑五月四日,奉特宣,入儲秀宮,供奉繪事。庚子西幸,隨駕至長安。孝欽每於政暇,召入寢官,賜坐於地,閒論今古,內監皆稱為繆先生。當隨駕至秦時,有猶子留滯京師,姪婦年二十餘,攜以自隨,居孝欽寢宮東偏之小室,終日不得出戶。綜計素筠之參承禁闥,入陪清讌,出侍宸游,垂二十餘年。
尹和白畫宗宋元
湘潭尹和白,名金陽,中年始作畫,專宗宋、元,規矩謹嚴,神采煥發,傳橅移寫,尤其特長。其畫梅也,學逃禪老人,遒鍊高古,三百年來無此作,冬心二樹不足與之比肩。耄年畫蟲魚花鳥,細入毫髮,殆亦得天獨厚歟?
和白性高潔,意所不可,雖以重金請,不繪也。曾文正開府兩江,招之往游,為作《蒼茫獨立圖》,寫其小影,作漁翁垂釣狀,披簑戴笠,在湖之濱。文正大喜,傳示幕僚,命各為詩以紀之。時文正長子惠敏公紀澤侍側,年十七,為詩先成,詩云:「尹子丹青畫英妙,指揮百物呈榮枯。即今寥落無餘子,為寫《蒼茫獨立圖》。大海波濤揭地起,高秋雲物漫天鋪。舉頭四望渾無物,夢想人間顧與吳。」和白晚年居鄉,足不入城市。門下多女弟子,皆從之學畫。
彭剛直畫梅
衡陽彭剛直公玉麟以畫梅著稱於時,每畫,必題一詩。俞廙軒侍郎廉三撫湘時,剛直已薨,乃從王壬秋檢討闓運乞一幅,並屬壬秋題詞。壬秋題詞云:「姑射貌,舊日酒邊曾索笑。春風吹人醒年少,花開花落情多少?明蟾照,人間只有西湖好。」壬秋之言蓋亦有所指也。
任伯年懶作畫
山陰任伯年繪人物,有聲於時。久居蘇,求者踵接,而性疏傲,嗜鴉片煙,髮常長寸許,懶於濡毫,倍送潤貲,猶不一伸紙,畫材山積,未嘗一顧。一日,戴用柏、楊伯潤過其門,見一學徒倚門而泣。戴問故,曰:「店主命送畫貲至任先生家,請其作畫,數月未就,謂我乾沒潤資,故不得畫。今日又命我來取,云如不得,必將撻我。今任先生仍不見付,是以泣耳。」戴怒曰:「名士可若是乎,受人錢,乃不為人畫?」遂與楊同入。任方臥煙榻吸煙,戴突拍案呼任起。任驚問故,戴曰:「汝得人錢,不為人作畫,致使豎子哭於門,何也?不速畫,我必打汝。」任不得已,即起畫。戴與楊一人為伸紙,一人為調顏色,任援筆濡染,頃刻間兩扇並就,戴以付學徒,欣謝而去。
胡恭壽畫嫌潤少
光緒時,華亭胡恭壽畫名震一時。某歲,松江府某太守遣僕持金請其畫,胡見持金少,語之曰:「謝汝主人,我不識何者為官,但須如我潤格始畫。」僕歸,以實告。他日,太守增金,復使僕持往,胡為畫之,送署。一日,太守燕客,並招胡,胡趨至,太守偶與客談畫,因故詢曰:「此間有胡恭壽者,頗有畫名,君知否?」客曰:「不知。」太守因以胡所畫示之,客曰:「此惡畫,何足污目!」太守故憮然曰:「技若此乎,乃頗自矜貴。」客曰:「嘻,君為所紿矣。」太守乃大怒,遽取畫撕毀之。即邀客坐他室,殊不一顧胡。胡猶漠然不動,俄有一僕曳胡曰:「頃間辭色,汝見否?亦可出矣。」胡乃踉蹌去。
羅文子畫山水二大幅
慈谿羅文子,字子文,布衣,善六法.嘗從任伯年遊,晚更潛研獨索,山水大幅,有米襄陽筆意;人物 芻褶,得吳道子家數.然不苟作,或終年不著點墨.作則窮日竟夜,至廢食息.嘗畫《慈谿山水圖》二大幅,坊紙狹小,黏數百紙成之.每幅大廣畝餘,來龍去脈,巨浸細流,纖悉無遺.鄞縣方楨得之,作《四明它山水利攷》,時稱桑,酈所不及.後轉入常熟翁叔平相國家,相國因資之以作《海道記》.
子文為人好飲酒,能談詩,嘗題其日記冊曰:「願終身不負己,一刻不負人。」可想見其志趣。年六十,遊湘、鄂間,不得志,鬱恨之際,恆發為詩歌,悲壯淋漓,竟卒於鄂。
張子祥畫花卉
張子祥,名熊,秀水人,自號鴛湖外史。工花卉,生氣鬱勃,溢於毫端,縱逸如周服卿,古媚似王忘菴屏山。巨幅以尋丈計者,愈見力量。兼作人物、山水,亦古雅絕俗。家有銀藤花館,位置精雅無纖塵。喜填詞,尤長於小令。並諳音律,嘗引喉度曲,抑揚宛轉,曲盡其妙,雖老樂工亦自歎弗如也。
陳若木畫無師授
揚州陳若木崇光,初名炤,後以字行。善畫,無師授,而擅絕一時。幼值兵燹,家業蕩然,遂廢學。長以鬻畫自給,間讀經史,遂亦工詩。娶朱氏,伉儷頗篤。未幾,以產難卒。復娶其妹,亦相敬愛。未幾,得狂易病,謂若木為不知誰何之人,偶一入內,必訶逐之。若木鬱鬱不自得,亦病狂。又數年而繼室卒,若木愈不自得。當年方盛時,縱論時事,不可一世。及其病也,氣意頹喪。昔日舊交,偶一相值,寒暄數語而已,或一頷之,輒他顧。
若木作畫,頗自矜重,稍不愜意,必寸裂棄去。既病狂,則任筆為之,不復詳檢,然其精到處,固不減曩昔,而超逸之氣轉過之。寒素之士求其畫者,無論識與不識,欣然命筆。下至傭保,求亦必應。富商顯宦,致重金求之,或遲遲以應,一迫促之,則束之高閣,百請而不得矣。畫中有詩,詩中亦有畫也。其畫雖無師,然頗取法於前人。人物師陳老蓮,花卉師陳白陽,山水師王麓台、僧石濤,翎毛、草蟲且師宋元,宜當時老於畫者之皆避席也。
胡鐵梅鬻畫於日本
皖人胡鐵梅,名璋,工畫,挾藝遊上海,獲貲頗豐。旋因經營《蘇報》及古香室牋扇店,盡罄其貲,乃挈所娶日婦東渡,仍以鬻畫自給。日人慕其名,求畫者輻輳。歿後,為營一小塚,樹碣於旁,曰清國老畫師某某之墓。
上下畫
上下畫者,昉於泰西。光、宣間,日報、雜誌之游戲畫常仿之。其畫自上自下觀之,形態皆同,蓋出於古鏡之背文也。一名圓轉畫。
太醫院處方
太醫院醫官恭請聖脈,皆隔別分擬,而又不得大有歧異。醫官患得罪,乃推一資格稍長者為首,凡用藥之溫涼攻補,皆此人手持鈕珠某粒為記,各醫生皆視為趨向。又所開之方,必須精求出處,故諸醫擬方,必用《醫宗金鑑》,以其不能批駁也。至次日復診,照例不能復用舊方,又不得多改,惟酌改藥兩三品,方為合格,故復診數次,即與初方宗旨逈不同矣。
官醫
官署所用醫生,專治監犯之病者,謂之官醫。蓋內外監獄,醫治罪囚疾病,官給以藥,選用醫生二名,年終稽考優劣。如醫治痊愈者多,照例六年屆滿,在內咨授吏目,在外咨授典科、訓科。
祝由科
黃帝《素問‧移精變氣論》有祝由科,謂人病不用鍼石藥餌,惟焚化符籙,祝說病由,故曰祝由。湖南辰州人能之,常挾其技以游江湖,頗有驗,人遂稱曰辰州符。世傳祝由科書,序稱宋淳熙中,節度使雒奇修黃河,掘出一石碑,上勒符章,莫能辨,道人張一槎獨識之,曰:「此軒轅氏之製作也。」雒得其傳以療人疾,頗驗。明景泰時,徐景輝復傳其術。其治病也,能以病者所患,著於他物,而使其痊愈。如患贅疣者,則取刀劃木石等物,而本人之贅疣能潰破流血,漸至結痂而愈,毫不知所痛苦。其口唸咒語,以欺愚人耳,實催眠術之作用也。
蒙古醫士
舊制,選上三旗蒙古士卒之諳習骨法者,每旗十人,隸上駟院,曰蒙古醫士。凡禁廷寺人有跌損者,由其醫治,限以期日,逾期則懲治焉。天台齊息園侍郎召南嘗墜馬傷首,腦岑岑然,蒙古醫士以牛脬蒙其首以治之,其創立愈。乾、嘉間,最著名者為覺羅伊桑阿。伊以正骨起家,至鉅富。其授徒之法,先將筆管戕削數段,令徒包紙摩挲,使與其節合接,如未破者,然後如法接骨,恆奏效焉。又有一人墮馬,別無痛苦,惟兩足欲前行而轉後卻,延蒙古醫士視之,謂不必用藥,但於空庭中選壯健二男子,兩手並舉對擲之。如言,擲數十次而放下,則行步如常。問其故,謂因墮重,肝葉翻背,非藥石可療,惟舉擲,方能舒展反正耳。
至居住蒙古本境之人,如有疾病,則延喇嘛診治,兼施針灸,重則更須誦經祈禱。喇嘛治病,雙手切脈,不說病源,不開藥方,無藥店,藥由喇嘛配給。藥不煎飲,研末和水飲之。通常之藥三種,為腦路不凍湯,烏郎湯,治風寒咳嗽等症,暢漢湯,治頭眩吐嘔等症,功用與內地之紅靈丹、平安散、四小飲等。藥品概由喇嘛自歸化運至。幼兒亦有種痘者,惟尚舊法,無牛痘耳。獸醫亦喇嘛充之,頗有擅長刀圭之術而能起死回生者。
藏醫雙脈並診
西藏之拉薩,每有患病者暴於日中,蓋藏人習慣也。藏人有疾,輕則徧體塗酥油,暴於日中,遇雨,則以絨覆病者,燒柏葉煙熏之。人之皮膚,為身體排洩之作用,若塗之以酥油,則皮脂腺塞,不惟無益,而又害之,藏人不知也。其患重病者,始延醫診視,醫者雙脈並診,所用之藥,丸散而已。
西康醫藥
西康番人有疾病,尚禱祈,或延喇嘛而誦梵經,或入寺院而拜佛像,畫符以避邪祟,問卜以測死生,人人皆然。亦間有番醫,而驗病之方,不察明堂,不究息脈,但以病者之溺一盌,用木枝撓之,觀其顏色泡影而已。至於用藥,亦有草木、鹿茸、麝香之類,惟用醫藥者少耳。光緒丁未,邊務大臣趙爾豐憫番人之疾苦,兼以漢籍軍民出關,醫藥不便,故由川省購藥餅,延醫士,赴裏塘、巴塘、鹽井等處,為人療病,並延痘醫前往,令其種痘。始而番人疑慮,繼則延醫服藥者絡繹不絕。乃奏明設局,廣延醫士,由公家給予薪資,於德格登科、河口、稻城,凡改流之處,皆設有醫士,自是而醫藥始盛行矣。
傅青主善醫
傅青主善醫,傳世者有婦科書,顧不徒精婦科也。其鄉人王堯客都門,忽頭痛,經多醫不效,就診於太醫院某,按脈畢,命之曰:「此一月症也,可速歸家料理後事,遲無及矣。」王怏怏,急治任旋里。會傅入都,遇諸途,問王歸意,以疾告,曰:「太醫院某君,國手也,盍請治之。」某歎曰:「僕之歸,從其命也。」乃具告所言。傅駭曰:「果爾,奈何?試為汝診之。」按脈良久,歎曰:「彼真國手也,其言不謬。」王固知傅技不在某下,泫然泣曰:「誠如君言,真無生望矣。然君久著和緩名,乃不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乎?」傅又沈思久之,謂曰:「汝疾萬無生理,今思得一法,愈則不任功,不愈亦不任過,試之何如?」王大喜,求方。傅命歸家,偏覓健少所用舊氈笠十餘枚,煎濃湯,漉成膏,旦夕服之。王諾而別,歸家如法治之,疾果愈。尋至都見傅,喜慰異常。更謁某,某見王至,瞿然曰:「君猶無恙耶?」王具以傅所治之法告之。某歎曰:「傅君神醫,吾不及也。吾初診汝疾,乃腦髓虧耗,按古方,惟生人腦可治,顧萬不能致。今傅君以健少舊氈笠多枚代之,真神手,吾不及也。若非傅君,汝白骨寒矣,謂非為鄙人所誤耶!醫雖小道,攻之不精,是直以人命為兒戲也,吾尚敢業此哉!」送王出,即乞休,閉門謝客,絕口不談醫矣。
傅善醫而不耐俗,病家多不能致。然素喜看花,置病者於有花木之寺觀中,令與之善者誘致之。傅既至,一聞病人呻吟,僧即言為羈旅貧人,無力延醫,傅即為治劑,輒應手愈。
某婦姓妒,常疑夫有外遇,忽患腹痛,輾轉地上。其夫求之傅,乃令持敝瓦缶,置婦榻前,擣千杵,服之,立止。一老人痰涌喉間,氣不得出入,其家具棺待殮。傅診之,曰:「不死。」令擣蒜汁灌之,吐痰數升而甦。凡患瀉者,遇傅無不瘳。用藥不依方書,多以意為之,每以一二味取驗。有苦癆瘵者,教之胎息,不三月而愈。
俞嘉言以醫名於時
俞嘉言,本姓朱,明宗室也。明亡後,諱其姓,加朱以挎為余,後又易未以刖為俞。江西人,僑居常熟。往來錢牧齋之門,結廬城北,以醫名於時。
牧齋家居,一日,赴親朋家宴,肩輿歸,過迎恩橋,輿夫蹉跌,牧齋亦仆地,及歸而忽得奇疾,立則目欲上視,頭欲翻於地,臥則否。延醫診治,不效。時嘉言適往他郡治疾,亟遣僕往邀。越數日,始至,問致疾之由,遽曰:「疾易治,無恐。」因語掌家政者曰:「府中輿夫強有力善走者,命數人來。」至,嘉言命飫以酒飯,告之曰:「若曹須盡量飽餐,且可嬉戲為樂也。」乃令分列於庭之四隅,先用兩人夾持而行,自東,則疾趨之西;自南,則疾趨之北,無一息停。牧齋殊苦顛播,嘉言不顧,益促之驟。少頃,使息,則已霍然矣。時他醫在旁,未喻其故,嘉言曰:「是因下橋倒仆,第幾葉肝搐摺而然。今掖之使疾走,抖擻經絡,則肝葉可舒,既復其位,則木氣敷暢而頭目安適矣,非藥餌之所能為也。」
常熟顯宦某致仕家居,其夫人年已五十,忽嘔吐不欲食。諸醫羣集投劑,俱不效,邀嘉言視脈,側首沈思,遲久而出,拍顯宦肩曰:「高年人猶有童心耶?是娠,非病。吾所以沈思者,欲一辨其男女耳。以脈決之,其象為外陽裏陰,必男也。」已而果驗。
常熟北城外多敗屋,率停柩,嘉言居其地。偶見一棺似新厝者,而底縫流血若滴,大驚,問之於其鄰,則曰:「頃某鄰婦死,厝棺於此。」嘉言亟覓其夫,語之曰:「汝婦未死。凡人死者血黝,生者血鮮。吾見汝婦棺底流血甚鮮,可啟棺速救也。」蓋婦實以臨產昏迷一日夜,夫以為死,故殯焉。其夫聞言,遂啟棺。診婦脈,未絕,乃於胸間針之,針未起,而已呱呱作聲,兒產,婦亦起矣。夫乃負婦抱兒歸。
一日,嘉言往鄉,舟過一村,見一少女浣衣於河,注視久之,忽呼停棹,命一壯僕曰:「汝登岸,潛近其身,亟從後抱之,非我命,無釋。」僕如其言。女怒罵大呼,其父母聞而出,欲毆之,徐曰:「我,俞嘉言也。適見此女將攖危症,故救之,非惡意。」女父母素聞其名,乃止。嘉言問之曰:「汝女未痘乎?」曰:「然。」嘉言曰:「數日將發悶痘,無可救。吾所以令僕激之使怒者,乘其未發,先洩其肝火,使勢少衰,後日藥力可施也。至期,可於北城外某處取藥,毋遲。」越數日,忽有夜叩其門者,則少女之父也,言女得熱疾,煩燥不寧。乃問以膚有痘影否,曰:「有之。」慰之曰:「汝女得生矣。」遂畀以方劑,歸而藥之,痘暢發,得無恙。
嘉言之治疾也,尤加意貧人,常於藥籠中貯白金三星或四五星,有貧人就醫者,則語之曰:「歸家須自檢點,乃可煮也。」其人如其言,得金,若天賜,藥未進,病已釋其半矣,此揣知病人心理之作用也。
秦景明精痘科
秦景明,婁縣人。以醫名於時,治痘疹尤驗。一日,應鄰邑某家之招,晨泊舟郭外,見一女於橋陰織布,謂其僮曰:「汝試往,抱其腰戲之。」僮曰:「有父兄在,必飽老拳。」秦曰:「我在,何懼!」僮如其言,潛往女後,力搿之。女大駭,村人畢集,將執僮,秦遙呼曰:「吾所使也。」村人多習秦者,招之登岸,詢以故。秦問女尚未痘乎,曰:「然。」曰:「是將出痘,然毒伏於腎,見點復隱,則不可藥,吾故驚之,俾毒提於肝,乃可著手。」眾愈擁之,求為作劑,秦曰:「某家病方亟。離此數里,有某姓者,術頗工,可延之來。」某至,即舉手賀曰:「是兒,我早知其痘險,今幸作驚痘,非絕症矣。」眾告以秦事,某乃執弟子禮以事秦,終其身。
秦技絕人,惟好博。嘉定之南翔有富家,兄弟俱卒,妯娌共一子,年數歲,出痘,其母飛舟迎之,限以晷刻。至則秦在博局,託以潮逆,遲遲而來。至翔臨視,已成反關,不可為矣,拂衣欲去。延賓者尼之,謂遠道來,不一飯而去,非禮也。延入別室,則兒母已出,一手提其鬚,一手握刀曰:「我今飛棹來迎,此間非長江,何有潮汛?即畏顛播,輕輿急鞚,我不吝數十金。前時許,點尚顯,復隱之故,由汝致之。兒不能生,我不欲生,若亦不得生也。我刺若,即自刺,不忍見兒之絕耳。」秦大窘,曰:「孽矣。」婦復激之曰:「若有仙名,而不能療一兒,殊盜名耳。」秦俯仰間,曰:「有一策,姑試之。」乃令掘一坑,置席其上,臥兒坑中,畚黃土,徧擁其身,惟露面目,煎藥水洒之,復以席覆其上。婦鑰其門,偕秦共守之。夜半,忽奇臭不可耐,秦躍然曰:「生矣。」出兒視之,痘已復顯,但皮敗肉腐,悉成通漿矣。秦又欲歸,婦仍尼之曰:「留此半月,願奉千金為壽,即於我鎮懸壺。君家中事,令徒可了之。」復日約數人,與之局戲,秦亦樂而忘歸。
張本元善針人
臨邛張本元,先世務耕,不聞以醫傳,本元亦未從醫游,忽自許能醫善針。人莫知所授,不敢試,技無所效,於是時人為之諺曰:「偽大夫張本元。」會彭端淑之戚張氏婦艱於產,數日,舉家惶怖,不知所為。本元至,命取婦褻衣一,履一,以箕加其上,口吐鍼,鍼之,囑曰:「產時頂上有鍼孔,須泥以飯。」張氏漫應之。俄而生子,視頂上,果然,急如囑。張驚且喜,始知其能。端淑之世父楚錫苦瘧疾,請鍼之。本元曰:「鍼其腓。」楚錫戲之曰:「吾病在首而子鍼吾腓,可乎?」本元漫應之。鍼甫半,忽折,徐試其踵,呼曰:「出。」鍼躍然出,達於梁。又為人治癆疾,鍼其脊,終身無恙。自此而本元之名漸著,聞者爭造其門,所試輒效。與之錢,不辭,不與,亦不責報。於是時人復為之諺曰:「神鍼張本元。」其鍼之長,或尺或數寸,約計有七十餘枚。將用,則取諸口中,言笑飲食率如常,不覺也。無子,一女。鍼法傳於女,女死,遂不傳。
李隆古肆力於醫
李雅化,字隆古。嘗就試於有司,不售,遂棄去,肆力於醫。居屋方不盈丈,以聯葦間之,外延賓,內置牀席煤竈,與婦處其中。每客至,啜茗相對,清談竟日,不聞屋中謦欬聲。屋前多疏竹叢花,列怪石,寂靜如荒村。有叩門求醫者,不以風雪炎暑辭,與之貲,多寡不較也。
耕雲子自謂非醫
秦產有耕雲子者,順治時隱於楚江之西。人有扶病過其前者,見而即止之,語其故,治以藥草,遂愈,酬以錢,不受,曰:「吾非醫者,惡用此!」
陳文明善治痢
陳啟見,字文明,祁陽人。祖籍排山,以醫起家。順治時,王師征兩粵,貝勒某自衡陽得痢疾,過祁,屬縣令訪名醫,令以文明應。及入診,投劑立愈。文明嘗遇異人,傳瘧二方,療治如神。每歲治藥盈斗,隨證施予,不稍吝。
陸麗京善醫
錢塘陸麗京,名圻。善醫,遂藉以養親,所驗甚多。有人病亟,夢神告之曰:「汝病在腸胃,得九十六兩泥,可生也。」旦以告其友,友默然,良久曰:「嗟夫,此陸圻先生也。」圻字,分之為斤為土,其姓為六,合之,乃九十六兩土也。即迎麗京至,下藥,立愈。由是名聞吳、越之間,爭求其治疾,戶外屨無算。
醫方書藥別名
德州田山薑侍郎雯癖好新奇,凡病,醫以方進,必書藥別名,如人參曰琥珀孫,黃耆曰英華庫,甘草曰偷蜜珊瑚之類, 【 唐進士侯寧極譔《藥譜》一卷,盡出新意,改立別名,凡一百九十品。宋陶穀《清異錄》亦有之,蓋迻述侯籍也。】 書俗名者不飲也。
沈去矜醫愈毛稚黃姬
毛稚黃有小姬,嘗病療,勢日殆,瘠甚,見骨矣,遣人速沈去矜臨診。沈至,曰:「毋恐。」以一刀圭愈之。毛大驚,歎曰:「曾聞敵二豎過於五丁,東陽顧影,腰帶幾何,何竟具神力乃爾?」
孫翁有神針
陽城東郭有孫翁者,善針灸。所居鄰大道,多逆旅,一日,徘徊門外,遇一過客,鼻懸瘤如罌。孫見之,曰:「胡不去諸?」客曰:「固所願也。」孫曰:「姑試之。」客曰:「刀剞乎?」孫曰:「否。」客曰:「藥線乎?」孫曰:「否。」乃令客赤足踏針跗,有頃,孫曰:「覺有氣自頸而注乎?」客曰:「然。」又有頃,孫曰:「瘤之帶覺若癢而濕內注乎?」客曰:「然。」又有頃,去針,而瘤若失,僅結痂鼻端,如錢許。客大喜,詢姓名,欲酬之,而孫已避去。客固巡撫委員,採硫於陽者也。事已,復命,撫駭問瘤去狀,客以實對。
撫有母,四體不仁,臥三載矣,飛書陽城令,使速孫.孫至省,謁撫,問故,撫揖之以答曰:「吾母抱疾三載矣,諸君之能,願起廢焉.」孫入診,母僵臥於榻,熟視良久而診脈,曰:「姑試之.」針焉,而後茶.茶已,令二婢扶以坐,能坐矣.再針而進餌,餌已,令扶至床前,揉股而垂足,足能垂矣.再針而進飯,飯已,令四婢扶以行,能行矣.撫大喜,授餐適館,有加禮,酬以金帛,辭不受.撫詢其家口,孫曰:「止一子,方肆武,未售也.」談次,詢其術,且曰:「吾母之疾,經多醫不能愈,子能立起沉疴,何也?」孫曰:「秦越人有言,吾非能生人,能生夫不死之人也.漠然無分,天道自運,針之謂矣.蓋頭為精明之府,鼻屬足,陽明胃經,余故針某吏之跗也.風中腑者多著,四肢手足拘急不仁,面加五色,惡風寒,余故三針太夫人而除其風也.平之寧之,將之盈之.然則余非能起人,能起夫不終痿之人也.」撫拍案而歎之曰:「 乎禕乎,神如斯乎?」居久之,孫之子忽峨冠鮮衣而入,孫駭曰:「若何來?」則新中是科武解元矣.蓋子本魁梧,撫亦以此報德也.子名紹武,是年為康熙己酉科也.
董道士治疽
董道士,康熙時居江寧信府河之土地廟,與人語,或莊或誕,羣目為顛,一日,手木魚,入市狂走,口喃喃作誦經狀。羣小兒環而譁曰:「道士又顛矣。」曰:「毋慁我,此地將焚,亟為禳解。」居人怒曰:「顛漢欲放火。」告縣官,寘諸獄。不數日,其地果有火災,始得釋,人以此競異之。
某家有狐祟,招董至,以紙燭照室四隅,祟遂絕。見人病,雖甚危,掇塊拾草以與食,皆立愈。富貴貧賤之人爭邀致之,無難色,其不往者必不起矣。龍江關抽分郎中某疽發於背,晝夜呼號,羣醫束手。董往視,曰:「易耳。」令袒伏,索熨斗,熾炭舉置創上。家人駭絕,而病者寂然,俄熟睡,董竟去。郎中醒,曰:「不知渠以何物置吾背,涼爽沁心,所苦頓失。」視其創,已結痂。追及之,謝以金帛,不受。漢口李道士亦顛者,忽徧告人曰:「江寧董道士,今日死矣。」有賈於楚者,歸問之,果以是日死,人始驚為仙也。
潁州道士醫某少年
潁州某少年為邪所侵,疾深矣,家人謂不可活,置之路旁。忽有道士過之,自言能醫,命取重數十斤之鐵鎚,鎚病者頭面。父母泣曰:「病已至此,鎚一下,頭立碎矣。」道士笑曰:「無傷也。」及鎚下,病者若不知,輒有二寸許美人自口躍出而滅。凡百鎚,口出百美人,形狀如一,少年立愈。病者之見美人,目眩故也。
張道人以導引治人病
康熙時,有張道人者至長沙,以元門清靜導引,治病有效。或問之曰:「予見人以坐功而致病者多矣,未見有以坐功治病而有效者也。今先生用之而效,何也?」道人曰:「世人執一死法而治諸病,如醫以一方而療眾疾,非獨不效,必殺人。今我因病以用法,如醫者診病以處方,所以能起沈疴如操券也。」
李靜嵐知醫
德州李靜嵐知醫,嘗以方書療家人疾,立效。會母夫人病下痢,侍湯藥,謂必以梅諸治之,羣醫不可。既而病劇,濩藥時,覓得,藏袖間,潛投之,果愈。
吳允誠療邵長蘅肺疾
吳允誠,儒以醫名,謹厚長者也.與人交,無貴賤,必以誠.試其藥,皆精良多驗,人翕然信之.邵長衡夙有肺病,氣逆上壅而為喘,遇秋輒作,作則憑几危坐,瞠目雙肩,撼膺呀吸,累晝夜不能就枕.少間,輒復作,及冬,乃已.吳治之,護其元氣,補以葠苓,屏去疏快耗削之劑,而疾漸減,未涉冬,愈矣.
盧子繇弱冠處方藥
盧之頤,字子繇,生而魯。九歲,依父習禪坐,見一身世俱空之境,隨詣聞谷禪師,以三語令參,能舉心為對。弱冠,忽處方藥,有合。其師王紹隆,亦名醫也,與講《內經》、《素問》,不得其旨,其後討論張仲景《傷寒》,忽大出辨駁以困之。明年,即攝講席。
陳馭虛治疫
陳典,字馭虛,京師人。性豪宕,喜聲色狗馬,為富貴容,而不樂仕宦。少好方,無所不通,獨以治疫為名。疫者聞馭虛來視,即自慶不死。京師每歲大疫,自春之暮至於秋不已。康熙辛未,方望溪侍郎苞游京師,僕某遘疫。陳命市冰,以大罌貯之,使縱飲,須臾盡。及夕,和藥下之,汗如雨注,遂愈。方問之,曰:「是非醫者所知也。此地人畜駢闐,食腥羶,家無溷匽,汙渫彌溝衢,而城河久堙,無廣川大壑以流其惡,方春時,地氣憤盈上達,淫雨汎溢,炎陽蒸之,中人膈臆,困惾忿蓄而為厲疫。冰氣厲而下滲,非此不足以殺其惡。故古者藏冰,用於賓食喪祭,而老疾亦受之,民無厲疾,吾師其遺意也。」
方嘗造陳,見諸勢家敦迫之使麕至。使者稽首階下,陳伏几呻吟,固卻之。退而嘻曰:「若生有害於人,死有益於人,吾何視為!」陳與貴人交,必狎侮,出謾語相訾警。貴人意不堪,然獨良其方,無可如何也。
方之得交於陳也,以大理高某。高之親疾,召陳,不時至。獨方召之,夕聞,未嘗至以朝也。家日饒益,每出,從騎十餘,飲酒歌舞,旬月費千金。或勸謀仕,則曰:「吾日活數十百人,若以官廢醫,是吾日殺數十百人也。」諸勢家積怨日久,謀曰:「陳君樂縱逸,當以官為維婁,可時呼而至也。」因使太醫院檄取為醫士。陳遂稱疾篤,飲酒近女,數月竟死。
陳之杜門不出也,方將東歸,走別陳,陳曰:「吾踰歲當死,不復見公矣。公知吾謹事公之意乎?吾非醫者,惟公能傳之,幸為我德。」乙亥,方復至京師,陳柩果肂。遺命,必得方文以葬。方應之,而未暇以為。又踰年,客淮南,始為文以歸其孤。
李延罡行醫自給
李延罡自上海來平湖,割西宮道士之樓居焉,以行醫自給。有延之治疾者,數百里必往。視疾愈,不責報。或酬以金,輒從西吳書估舟中買書,不論美惡。由是積書三十櫝,繞臥榻折旋,皆書也。
鄒興鑑為傷科
傷科鄒興鑑,少隨父客寧鄉之潭灣,從某習拳勇,十餘人莫敢近。某授之符術,凡刀傷跌損,筋骨斷折者,噀符水揉之,輒效。劉某自高樹墮下,氣垂絕,稍扶動,骨碎,察察有聲。興鑑如其法,移時,其人遽能立,不數日,愈。張某凶悍,為怨者叢毆,幾斃,診之,曰:「內血已泛,逾刻死矣。」亟噀水施創處,忽鮮血迸涌,旋吐紫黑血數升,睡片時,呼飲,曰:「予死復甦矣。」後遂改行為善。其他亦活人無算,不居功,亦不受謝也。